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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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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千城的一席话,搞得星雨走神了一个晚上。原定四个小时可以完成的更新,硬是写了个通宵。还好次日就是小长假,她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马虎地吃了个午饭,她倒了杯水,坐在窗边发呆。

原来原木已经有女朋友了,年纪和自己一般大……

肯定不是真的,蓟千城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

酒吧是她自己要去的。原木请她喝酒、送她回家也是出于礼节。见她不胜酒力也没有继续劝酒。要不是她没吃晚饭,肠胃处于空腹状态,也未必会醉。她一直对自己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对容貌、对身体——诸多不满,好像她根本不该被生出来。在他面前,知道他是原木,这种情绪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开始放松自己、享受聊天的乐趣、享受微醺的酒意、享受那个本该属于年轻人的狂欢的夜晚。

她不记得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低俗、出格、冒犯到她的内容。一直都是他在说话,之后她有些醉了,他倒是问了一些寻常的问题:老家的情况、读书的情况、上班的情况——她像往常那样泛泛而答,没有透露自己就是鱼藏。

指甲边有一块死皮,她下意识地抠着,感觉到痛时,已经出血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那天在酒吧里的样子——一定很蠢吧?假如沈易的身边已经有了固定的女友,那么,请她喝酒、逗她聊天就只能用“别有企图”来解释了。抑或如蓟千城所说——是来约炮的。

星雨不敢想下去,不愿意相信原木是个品行不端的人。

四年的相知、倾诉、成长、契合给了她一个珍贵的世界。原木的存在,已成为这些年来她还能继续忍受哥嫂的恶意、愿意继续活下去的最大理由。

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掰成碎片一点一点地交给他了,要是错付,连她自己也一并消失了。

* * *

小长假过后,星雨脸上的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没有接着调休。次日厂里来了一批急活,她想起蓟千城说过想要观摩一下烧焊,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晚上七点有个加班,问要不要过来看。

他就回了一个字:“要。”

之所以让他晚上来,是因为白天人多手杂、危险系数大、此外她也不想打扰到大家的工作。

对于外来人员进入车间,分厂有专门的管理制度,焊接班曾经接待过好几批外来的培训人员和施工团队,星雨了解中间的程序,知道像蓟千城这样的情况属于“普通参观”,只用在参观前做好登记和安全须知,并由自己负责陪同就可以了。

她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厂门口,看见梧桐树下站着个人,看身材像蓟千城,走到根前又有点犹疑。

在她的印象中蓟千城从未穿得这样正式:白衣、黑裤、皮鞋,还打了一条领带。领带的结是松的,好像刚从一个会议里出来,休息一下,还要马上回去似的。头发也剪了,两边的鬓角剃得很短,头顶也变成了时下流行的“抓刺碎盖”,看上去精神抖擞,像是过来面试的。星雨烧了一天的电焊,眼睛有些发花,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了两分钟,不敢冒然打招呼。

见她半天不说话,那人径直走到她面前,将手一挥:“潘星雨,不认得我了?”

“……城哥。”

正在上班的她其实更难辨认: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脚踩绝缘靴,脖子上还带着颈套——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他居然一眼认出,也是厉害。

“你这身衣服——贵吗?烧焊时火星四溅,可能会在上面烧出几个洞洞的。”

“那能有多贵。”他又恢复到平日那副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的神态,“不过是被鹿哥逼着去开了个会罢了。”

然而这样的他正好掉进了星雨的审美。

黄昏金色的天空下,蓟千城整个人都在发光,尤其是那双玫瑰色的嘴唇,两端微微挑起,笑起来像一道跳动的火焰。在他面前,她踮起脚也只能够到肩膀,说话时,他就像个夜晚的向日葵,整张脸都向着她垂下来,令她有种被“神明”关照的感觉。要是高兴,他会眉飞色舞地打手势,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抓来抓去,好像每个从他口中蹦出的字都会变成乱飞的小鸟,需要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抓回窝里。

见她愣愣发呆,蓟千城打了个响指:“潘星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干嘛不穿那些有洞的衣服呢?已经有那么多洞了,再加上几个也没关系呀。”

“洞有洞的美学,不是随便撕几个洞就可以当作艺术品穿在身上的。”他瞪了她一眼,“而且,有洞的衣服才比较贵好吧。”

说完又歪起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唉,我的北斗七星快要不见了。”

你的?北斗七星?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城哥,安全起见,等下进了车间,你还是换上一套工作服比较好,鞋子也要换掉。”

“你那有合适的?”

“都准备好了。”

焊工班十八个师兄,身材最接近蓟千城的是丁勇,她已经打好了招呼,借用他的工作服。不料厚重的工服刚一拿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焊味”。星雨知道自己身上也是这种味道,要不是刚才在厂外接人,换了一种空气,现在未必能闻到。

果然,蓟千城连连摆手,问有没有稍稍干净一点的。星雨无奈,只好给其他的师兄打电话。问了一圈,只有陆小风那边有一套刚领到的,还没穿过,号码略小但塞得进去,劳保鞋的尺寸也合适。他不介意借给蓟千城,只是放在工具柜里上了锁。

“师哥,钥匙在哪?我去你家拿?”

“用不着,找个榔头砸开就好。”

“那……谢谢师哥,我明天还你一把新锁。”

星雨找了个大榔头,蓟千城伸手过去:“我来弄吧。”

“不用。”

她挥着榔头瞅准方位只用了一下,就把锁砸开了。蓟千城在旁边抱臂而笑:“女焊工们一个个都这么生猛吗?我是不是可以叫你‘铿锵玫瑰’?” 见她横了自己一眼,连忙改口,“对不起,你不喜欢起绰号,刚才那句,当我没说。”

换好衣服后,星雨带着他参观了一下车间,介绍了自己的工作环境和主要设备,紧接着去仓库领了焊条。

“我今天焊的工件每个焊缝都有编号,针对每个编号都有特定的焊接方法、焊接材料、和工艺程序。”她指了指手里拎着的黄色保温桶,“焊条不是拿出来就能焊的,需要先按烘干要求进行烘干。”

“为什么?”他掏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字,“说具体点,我记一下。”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来这里是纯粹好奇,没想到这么认真,居然还要做笔记:“焊条在保管期间容易吸潮。吸潮会造成电弧不稳、飞溅增多,焊接的时候就容易产生气孔和裂纹。所以使用前要放到烘箱里烘干。我今天用的是J507碱性焊条,需要烘干到350度,把里面的结晶水全部烘出来才行。”

“碱性焊条?那是不是还有酸性焊条?”

“没错。说它碱性,是因为焊条的药皮里有很多的碱性氧化物。”

“继续说。”他点了点手机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说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用碱性焊条?”

“焊条主要是靠碳酸盐分解出二氧化碳作为保护气体来稳定电弧的。碱性焊条的可塑性和韧性都比较高、又耐冷又抗裂,一般用于重要结构的焊接,也就是我马上要做的事情。”

她带着他来到作业现场,递给他一个护目镜一个口罩,让他站得离自己远一点。

“电焊本身是一个强烈而持续的放电过程,会产生很高的高温和不同波长的电光。其中红外线和紫外线的辐射都会伤害到眼睛,尤其是紫外线——只要我还在工作,千万不能拿掉眼镜直视光源!万一被光打到眼睛,会很疼很难受的。明白?”

“明白。”

介绍完所有的注意事项,她拧开直流电机:“那我开始了。”

* * *

烧焊的人只要带上头盔、面罩开始作业就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星雨专心地在工件上焊了近一个小时,做完了一批活儿,决定休息一下,摘下焊工帽回头一看,蓟千城不见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可能觉得太无聊,就自己走了。或者是车间的空气太闷,出去透气儿了。

环视四周,她看见不远处坐着师兄钱四平,不知何时也过来加班,正坐在钢板上喝茶。他看见星雨,连忙点头致意。

“师哥,刚才这里有个男生,是我带过来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瘦高个儿?”

“对。”

“他可能打眼了,”钱四平说,“我让他去洗手池那边用冷水冲冲。”

“打眼?”星雨一下子急了,“怎么打眼的?”

“他有个要紧的电话,车间太吵,想出去接一下,就摘掉了护目镜。没注意到我就在他后面,正在焊东西,就被打了一下。”

“严重吗?”

“他说不严重。”

学电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打眼的经历。有时候是不小心打到,有时候是因为长时间烧焊身体处于紫外线的辐射之下,尽管戴着护目镜,也会造成眼睛的损伤。星雨当然也被打过,尤其是在芜杂的作业环境下,几乎是防不胜防的。她的家中至今都备着各种消炎止痛的滴眼液。

听到这里,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工具柜找了条干净的毛巾,向洗手池的方向跑去。

果然,刚出侧门,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靠在墙边,正在用力地揉着眼睛。

“城哥,城哥——”星雨大声叫道,“千万、千万别揉眼睛!”

他的眼皮已经红了,像涂了一层眼影,眼眶周围也肿了起来。她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我帮你检查一下?”

他忽然一把抓住她:“潘星雨,我不会就此瞎了吧?”

“不会不会。”她柔声说道,“工厂里,打眼很常见,我自己都被打过好多次。没事,别怕哈。”

“在所有的疾病里,我最怕的就是失明。宁可被车撞死也不愿意变成一个盲人。”

“你不会的。”她郑重地说。

她去洗了个手,然后用手指轻轻地将眼皮扒开,在这个过程中,不知是真痛还是夸张,他嗷嗷直叫,声称自己是过敏体质,忍痛系数很低。果然,眼内一片通红,上面布满血丝,另一只也是一样。而且这种红一直漫延到了脸上,她于是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也是红的,是发烧还是过敏?”

“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被她立即捂住,“别睁眼,别转动眼球,我带你去看医生。”

“没那么严重吧?”

“电焊打眼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眼睛被电弧闪到,眼球充血肿胀,转动时会摩擦眼皮,感觉好像有沙子,很疼很难受。但只要处理得好,一两天就可以痊愈。另一种是电焊的铁渣飞进了眼球——这个就比较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医生弄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去见医生,就是要排除第二种情况。”

他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视线之内一片模糊,于是摸索着向前走了一步,被星雨扶住。

“这边走。”她轻轻拉住他的手。

一开始,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发现要是不想摔跤,还是离星雨近一点更好,于是就很自然地握住了她。

他个高,她个矮,看不出来是谁牵着谁。

她被一种奇怪的气场笼罩着,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脸莫名其妙地通红了。

她忽然意识到蓟千城的脸红,大概也是因为害羞吧。

* * *

职工医院就在厂门口。

医生仔细检查之后排除了第二种情况,说这就是普通的电焊打眼,医学上称做“电光性眼炎”,不算太严重,按时滴药两三天之内可以恢复。

说是这么说,从医院出来,蓟千城的脸都痛歪了,眼睛根本张不开,而且不停地流眼泪,走路全靠星雨带路,彻底进入“盲人”模式。他是开车过来的,这种样子也没法开回去。星雨心中有愧,怪自己交待不清。当时只有她一个人烧焊,不知道钱四平会过来,就没让蓟千城预先提防。

“城哥,痛得厉害么?”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打车送你回去?”

他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不知是指痛得厉害,还是指同意打车回家。

“这两天你的眼睛最好不要见光,生活上会有些不方便,你有家人照顾你吗?”星雨问道。

“没有呢。”他说,“我一个人住。”

“那……鹿哥呢?”

“出差了。”

“其实,说到止痛……有个偏方还挺灵验的。”她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门,“就是用新鲜的人奶滴在眼睛上,很快就能止痛。”

“人奶?”他的脸一僵,“我一大男人,到哪里去弄人奶?”

“我、我可以弄到。我家楼上有个阿姨刚生了二胎,她有奶。我去求她给一点点,没问题的。”

他一脸的怀疑:“民间偏方,能信?”

“我试过,挺管用的。”星雨顿了一下,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具体,又说,“奶水里有丰富的营养,覆盖在角膜上,里面的蛋白质可以填平损害的伤口,形成一道保护膜,不但止疼还能修复损伤呢。”

“你这解释听起来不大靠谱哇。”

“靠谱、靠谱!要不,你先到我家歇一会儿,我用冷水给你敷敷。然后弄点人奶给你试试?”

一般电焊打眼要过三到五个小时才会到达最剧烈的疼痛,会痛到眼睑痉挛,坐立不安,根本无法入睡。这蓟千城的“耐痛力”如此有限,刚一开始就已经龇牙咧嘴、嗷嗷乱叫了,后面的事星雨已经吓到不敢说了。

蓟千城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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