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星困狠了,几乎是一上飞机就开始睡。
她歪着头靠在蒋粤的肩膀上,睡相很好。
蒋粤似是被她感染,连连打着哈欠。
他浑身上下都很疲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接到那通叫他今天一定要回家一趟的电话开始,孙薇女士又断断续续给他发了不下十条消息,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蒋粤抬手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整个下午,他的眼皮都在止不住的狂跳,似是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思绪飞得老远,胡乱地猜测着。
睡了一路,郁晚星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蒋粤拉着她坐到车上。
司机出于八卦心里,一直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着郁晚星。
后排的两个人靠的很近,郁晚星的右腿和蒋粤的左腿非常自然地贴在一起,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俩个肯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蒋粤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打字,郁晚星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我自己叫个车就行,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送我了。”
“不急,先送你回去。”蒋粤收起手机,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口罩:“你戴口罩干什么,冷吗?”
郁晚星去英国之后,长期失眠加上饮食不规律导致身体免疫力严重下降,一年四季总是大病小包不断。
她不想说那么多让蒋粤担心,含含糊糊道:“不冷,就是暖风开得太足有点干燥,吹得鼻子不太舒服。”
蒋粤把后排的出风口关掉,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三确认郁晚星没有发烧后才安下心来。
昨晚再浴室的那次做的属实有点过分,他今天真的很担心郁晚星会再生病。
把郁晚星送到逸思酒店门口,蒋粤本想送她上去,谁知孙薇又催命似的打来电话。
郁晚星从后备箱里取下自己的东西,对着他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蒋粤看着她的步伐轻快地身影,郁晚星看上去好像比前几次见面时都要开心一些。
握在手里的手机终于精疲力尽一般停止了震动,蒋粤呼出一口气,对司机说:“去桂园。”
孙薇早早就在那里等他了,蒋粤到的时候,就看见她母亲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地站在屋子门口冲他挥手,脸上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孙薇是一个脸上藏不住事的人,蒋粤看着她的表情,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起码说明今天孙薇找他不是因为什么坏事。
孙薇叫保姆给蒋粤做了一杯咖啡端上来,然后笑着问他:“阿粤,我听你爸爸说你前一段时间出差去了,今天才回来的吗?”
蒋粤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又默默地放回去,太甜。
“昨天回来的。”
蒋粤陪着孙薇闲聊了一会儿,他的眼神落在了孙薇脖子上戴的那串珠宝上。
正是蒋粤花七位数给她在francy定制的那套。
蒋粤觉得有点好笑,孙薇本不是一个个性张扬做事高调的人,只是这些年在蒋应海忽冷忽热地精神压迫下,逐渐变得有些偏执,像是想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弥补自己一样。
话题越跑越远,蒋粤耐心地听着她东扯西扯,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她:“妈,你今天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要什么要紧的事吗?”
孙薇几乎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从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蒋粤,笑眯眯地对他说:“你打开看看。”
信封里是一沓照片,蒋粤看着看着,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照片上是蒋轩和QS集团销售部的总监,看衣着二人见面的时间应该就是最近。
几个月前,融海和QS集团共同竞争一个项目,融海本应是十拿九稳,却因对手突然改变的报价导致竞标失败。
为此,蒋应海还专程叫了蒋粤回去询问,蒋粤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到这几张照片,他忽然明白了。
“照片是你找人拍的吗?”
孙薇扬起嘴角,笑得非常得意:“当然,我都盯他快两年了,这次总算让我抓住个把柄。”
蒋粤没想到她还会做这样的事。不禁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和他见面的这个人有问题的。”
孙薇冷哼一声,厌恶道:“蒋轩行事嚣张,唯独和这个人见面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我觉得不对就找人查了一下,果然有问题。”
提到蒋轩,孙薇就恨得不行。
这个崽种,前些年没少欺负她儿子,和他爹一样恶心。
孙薇当初回头去找蒋应海,最开始只是想让蒋应海帮蒋粤解决上学和他们母子俩的基本生活问题。
后来蒋应海提出要把蒋粤接回蒋家,她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了。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蒋粤身上总是带伤,蒋轩那个王八蛋一直在欺负他。
孙薇找蒋应海闹,强硬地要把蒋粤接回她身边,蒋应海不仅打了她,还威胁她再多管闲事就让她永远也见不到儿子。
孙薇没有办法,只能忍。
不仅自己忍,还劝蒋粤也要忍。
母子俩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讨要报酬了。
融海集团,一定得是她儿子的。
孙薇心里想着,掏出手机给一个没有来电备注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
郁晚星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姑姑家带回来的那个盒子放进行李箱里,以免回英国的时候忘带了。
收拾完东西后她简单吃了个饭,一边吃一边思考着蒋粤昨天晚上对她说的那些话。
蒋粤说,他是因为和蒋轩打架才被没收了手机关在家里的。
可蒋粤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在那个节点上爆发了呢?
联想到蒋粤消失的那个时间点,郁晚星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掏出手机,想要找闻秋雨要一下蒋轩的联系方式。
她想约蒋轩见一面,有什么话,不妨当面说清楚。
消息编辑好,郁晚星却又犹豫了。
那天他和蒋轩只是匆匆交谈了几句,但蒋轩留给她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他看她的眼神阴湿地如同盯着已经到嘴边的猎物,说话的样子犹如毒蛇吐信,实在是令人很不舒服。
这条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郁晚星深思熟虑,决定还是继续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来。
先想办法去公安局找当年出警的那位警察了解情况。
明明只是隔了一晚,郁晚星躺在这张她原本已经睡习惯的床上,突然就觉得这张床大得有些叫她难以适应。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强迫着自己放空,终于在凌晨两点左右才疲倦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郁晚星循着记忆来到目的地。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郁晚星只依稀记得当年出警的那位警察姓程,是惠城市公安局某分局的警察。
她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正好看到有一位女警坐在那里。
郁晚星走上前,非常礼貌地询问:“您好,请问一下程警官在吗?”
女警官闻声抬起头来,她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却非常利索:“程警官,还是陈警官?”
“程,程序的程。”郁晚星大概比划了一下:“他大概这么高,平头,长脸,皮肤比较黑。”
女警官摇摇头,非常肯定地回答她:“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姓程的警察。”
郁晚星非常确定她没有找错地方,她有些着急,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慌乱:“你确定吗?他会不会是调到别的分局工作了。”
女警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我才来四年的,确实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
郁晚星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一颗心沉到底。
程警官是她唯一确定能知晓当年那件事内情的人,她惦记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找错呢?
郁晚星失魂落魄地往出走。
女警官看着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哎,你等一下!”
她拦住一个路过肩章上有一根橄榄枝和两枚四角星花的人:“文队,你知不知道她说的这位程警官?”
文队长走过来,问:“哪个程警官?”
“她说是平头,长脸,皮肤有些黑,咱们局里有这个人吗?”
男人脸色一变,说:“你找程讼?”
郁晚星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
文队长将郁晚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说:“程诵早就不在我们局里了,大概六七年前就走了。”
郁晚星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文队长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不知道,当年他因为一个案子得罪了人,被下放到乡镇派出所,没过多久就不干了。”
“听人说他是自己干不下去辞职的,从那之后就再没跟我们联系过,也没人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
郁晚星的声音发着抖:“那您能告诉我程警官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吗?”
文队长看着郁晚星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于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七年前的六月份。”
七年前的六月,正是郁晚星出事一个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