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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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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崭新的书,突然起了兴致,从前在家中读书时,都发生了些什么来着?

毕竟是过了许多年,也再也没有回到沈家,他确实已经记不清了。

剑痴伸长了脖子,三大五粗,脑子里没有一点文墨的人也难得想要看看书了。

但才堪堪翻了一面,就见印字清晰的纸张上画着一个身着长衫的老叟,头发稀疏,宛若赖狗。

一对眼珠子更是描得可怖,像是要从书中钻出来一般。

“啪——”剑痴猛得合上了书。

勿怪他在书上涂写乱话,实在是从前家中先生讲学实在无聊,一板一眼,说是戒尺修炼成精都有可能。

“咳咳——你学此书还为时尚早,我们换一本。”

当时离家,他可是连着屋内值钱的不值钱一道搬走了。

沈家乃书香门第,自然少不了书的。

可哪知偏生了他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就是了。

从前年少,玩心重,被押着坐在椅上看书实在是难得很,只能活动活动手了,以至于他的书都未能幸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剑痴一连关了好几本,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又翻了几本,便死了心了。

总归他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将书都丢给了小徒弟“慢慢拿瞧着吧,想来字还是能看得清的。”

沈赫还是捡起第一本书,《道德经》。

他不大看得懂里面的内容,但翻着几页书中的画作却觉得有趣。

若是师父去做个画师,也会有许多人争相要他的画作的。

挂在寝室,宜辟邪。

“师父,我不认得。”他摊开了书,指着第一面。

剑痴看着书上猖狂的画作又是一阵头疼,按了按眉间,这才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个领读过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剑痴又看起那个画的怕是姜先生自己都认不出的画像。

他想,恐怕姜先生也肯定想不到,那个最令自己头疼的学生如今竟然也成了别人的师父了。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惭愧,授之书,只能教习句读者,怎堪为师。

剑痴思索了许久,掐诀从葫芦里拿出了一个仪盘摊在掌心。

“凡人与我们学道经不同,你看。”

仪盘中央正是两仪太极图,催动表盘旋转,外围的金属圆轨也开始飞速旋转。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学道,便是察万物之起始,亦可推算未来气运,然天道有言‘天机不可泄露’,凡事命定,不可插手过多。”

“是。”沈赫绷着小脸,一副严肃的样子。

剑痴收起了两仪盘噗嗤一笑,这太极八卦,深之又深,玄之又玄,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明白的。

他故作高深道“任重道远啊。”

待回了凌雪观,他可要好好向师弟他们学学如何教导徒儿。

没道理那两个皮猴能教出归鸿那样的剑修。

他的徒弟如此天赋,在他的谆谆教诲下一定是大雍第一剑修。

“是。”沈赫又甚重地点了点头,然而事实上,任重而道远又是什么意思,他一概不知。

但他知道,师父说的就是对的这就够了。

剑痴又领着徒儿念了两遍就乏了,就此下课,叫他自己温习去。

他看着满榻的书,想了想,又掐了个诀从葫芦里取出了一块双鱼咬尾的玉佩。

听他阿娘说,这玉佩是他百日宴抓阄抓的。

剑痴那时却觉得不可信,毕竟他这般天赋异禀的剑修居然没有抓剑。

不过如今倒借这个抓阄礼博个好寓意,他往里面倾注了灵力,这普通的玉佩就成了个芥子空间。

“来,手拿过来。”

沈赫立马放下了书,乖乖地伸出了手。

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疼意,指尖就冒了一滴血珠。

剑痴将他的手按在了玉佩上,亮光骤起。

待光灭火,剑痴才满意道“你日后靠意念便能出入此芥子空间,这些东西也由你自己放着。”

他特意选了血噬而并非秘诀作为芥子空间的密钥。

一来血噬不会有灵力波动不易被人察觉,少了杀人夺宝的风险。

二来沈赫如今都还未筑基,秘诀对他来说所费灵力太多。

沈赫呆愣着接过玉佩,下一秒便嚎啕大哭了一场。

又是叫剑痴一顿好哄,他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哭包徒弟回来。

但他心中却知,这孩子,恐怕从前在家中吃了不少苦头。

他如今这岁数,在家族中与他相当的儿女大的都已经弱冠及笄了。

他收了这徒儿也是真心当自己的孩子,如此想着心中又是一片怜惜。

中午封大山又送来两碗汤面,里面煎着几片菜叶,碗底还一人卧了一个蛋。这对于一个普通农户家已经不算简陋了。

而一直到晚上,月上梢头,也再也没有人来过,外面的房舍也早早闭门休息了。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都是一日食两餐。大雍之前,平民百姓倒是只吃两餐,只有富贵人家才每日三餐。

但大雍开国至今,国库充盈,满仓米粮黄金粒,国泰民安盛世升,大多数人都已经每日三餐了。

更何况他们进村时,看村中房舍建造可不算贫困,更别说还有好几户还是用青砖所建。

“走,我们出去看看。”

沈赫仔细压平了书眉,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书随意念而消失不见。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玉佩,这才爬下了床匆匆跟了出去。

他不通晓那些步法,但也知晓要轻声些,故只能猫着腰,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地向师父的方向移动。

时不时还顾盼左右,深怕被谁发现,坏了师父的大事。

剑痴摸了摸墙面,今日进村走来,这青砖围墙并不少见,但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发黑,而封大山家旁的这户人家的墙却格外的新。

沈赫赶上来时,就见师父摸着墙低头沉思,也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小手搭在墙面上,只感觉有些冷。

“看出什么了?”回过神来,看着小徒弟一脸严肃,脸上唯一的褶皱就是眉间蹙起的那两撇,剑痴不禁打趣道。

沈赫老实地摇了摇头,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小脸通红,不敢看师父的脸。

“书中内容你自可从头学起,但这行走除妖驱邪之事却不是纸上谈兵,也不知从何教起,你自要留心观察,多看多问多想。”

“是,师父,我知道了。”

此时天已渐黑,看不清远的事物,剑痴只能就着这面墙道“你看这青砖墙用的勾缝白灰,都还很新,这墙,一看便是新砌的。但这青砖,可不便宜啊。”

沈赫点了点头,这村中好像有不少这样的房子,他便以为平常人家都是这般。

可师父如今这样说,那必定是有蹊跷。

再想想今夜并未吃晚饭,可从前便是家里最下等的小厮也是一日三餐的,这似乎与能盖起这样的房舍有着很大的矛盾。

他如此想,便也这般说了出来。

剑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错。”

他们二人又绕至门口,但好像除了今早看到的院子中的白色长幡以外再没有一点像是有丧葬之事。

“师父,回去了吗?”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探查的了。

剑痴摇了摇头,外面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了,他一手抱起了小徒儿,默念了一句“多有得罪。”便一跃而起,翻墙进了院子。

院内并无人守灵,也只留了两盏油灯,灯芯已经快烧到底了,灯火几欲熄灭。

院子中间停了一副黑漆棺材,那靠在棺椁边上的明旌上写着封九之女封春兰,年二八。

寥寥数字,便概括了其一生。

棺材半盖,里面却不见尸身,只有几件小娘子浆洗干净的衣裳和旧物,像是在招魂。

可生魂祭祀,哪里还招得到魂?

“呜……”

夜风中传来一阵压抑的低泣音,剑痴当即敛去了二人身形,而后又朝哭声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圈,在院落的另一边的角落,火盆里零碎地跳跃着火光,还有一个郎君同木板小心遮挡着,时不时还拉扯着匍跪在地的女人。

“你到底哭够了没有?春兰这被选上可是咱们一家的荣光,你哭哭啼啼的。

若被仙师知道,你知道我们…我们家会招惹什么滔天大祸吗?”那郎君压低这声音,咬牙切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娘子整个人就差贴在火盆上了,脱力地抽噎着,时不时嘴里念着什么,又将手里的纸钱放入火盆。

她不敢多放,掐算着时间放一些,不敢让火光太大。

“你如今作出这幅样子又是什么?当初要送女儿去祭祀,去盖……”

话还未说完,那娘子便像发了疯似的攀扯了上来,手上的劲头可不小,恶狠狠地咒骂道“难道你不想!难道你不想!三娘那也是你的女儿!”

“发什么疯!”那郎君干脆将手里的木板一扔,一把推开了女人。

“赶紧灭了,三娘本就已经献给了天神,那是天大的福分。就你还非要做什么衣冠冢!”

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阴森之地。

男人走后,娘子呆愣了半天,终于无力倒地,埋着臂弯又是一阵哭泣。

最终幽咽啜泣着呢喃了几句,也没再往火盆里烧纸,起身离去。

只待那火盆最后一张纸钱燃尽,金色的火纹一点点冷却,化作了灰烬,随风散去。

家中女郎死后升起的那一点愧歉之心,也好似这飞灰,消散得容易,消失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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