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洄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以为他会触词生情、激发回忆什么的。他摇摇头，周沨鸢也不气馁：“好，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遇到困难就把困难放在一边不理果然就是调节心情的最佳良药，王星洄很快抛弃了坏心情，全身心期待起第二天的游乐园之行来。次日睡过午觉后就开始换衣服，等周沨鸢慢吞吞睡起，王星洄就差穿上鞋直接走人了。

行政区的儿童游乐园面积不大，不过这里好像聚集了行政区所有有孩子的家庭，光是在游乐园门口兴奋的尖叫、哭喊、“妈妈——”。所有噪音混合在一起尖锐地轰击耳膜，王星洄排了会队就被吵得无法忍受，有点想离开了。

但是一来就要走显得太辜负周沨鸢的好意，他默默掀起兜帽，把隔音耳机戴上，扭头看周沨鸢，小声问：“要我分你一个耳机吗？”

周沨鸢平心静气：“我觉得还好。”

熬到真正进入游乐园，喧闹声随着人流疏散变得缓和不少，他看着园内的游乐设施：摩天轮、过山车、大转盘。这些游乐设备在瓦尔哈拉也有，而且体积更大、设计更复杂，还不会像这里这么吵。

王星洄有点困惑：“这些瓦尔哈拉也都有啊？”

“所以是儿童向的嘛。”周沨鸢一眼看到不远处狗熊打扮的机器人正在卖彩色棉花糖和冰淇淋，“所有虚拟世界项目是不向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开放的，不然容易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区别——哎，要不要吃棉花糖？”

王星洄也看到小贩了：“吃！”

机器人做棉花糖很快，王星洄等了一小会就排到了，先要了两个抹茶冰淇淋，再选择棉花糖时，机器人给出了好几个选项，能用棉花糖做出熊猫、兔狲、恐龙等各种动物形状。

王星洄还是第一次见熊猫，盯着那个有点可爱的像三角形黑白糯米饭团的动物研究了半天：“这个……熊猫？在瓦尔哈拉没见过哎。”

“熊猫的建模只在归墟有，其他虚拟世界没有的。”

“为什么啊？”

“只有归墟有熊猫建模的版权，其他不行的。”

“这样啊……”王星洄有点失望，点击确认要两只熊猫棉花糖，“现实里应该有熊猫吧？哪里可以看？”

“在大动物园里有熊猫，不过离我们太远了，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看。”

确认付款后。机器人喷吐出黑白分明的糖丝，轻轻柔柔地飞洒出来，像泼洒的云雾，云雾累积交织，慢慢堆出熊猫胖胖的身体，王星洄舔着冰淇淋看得津津有味。

两只棉花糖熊猫做好，机器人准确地递给顾客：“欢迎下次光临~”

王星洄几口吞下剩下的冰淇淋球，咬上熊猫耳朵，如云般奇妙又甜丝丝的滋味温柔地融化在口腔，这是在瓦尔哈拉都没经历过的味觉体验，眼睛都亮起来了：“好吃！”

周沨鸢本来要走了，闻言转回脚尖：“那再买一个？”

王星洄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吃一个就够了。”

吃到滋味不错的新奇食品，王星洄连这座吵吵闹闹的游乐园都看着顺眼多了，兴致勃勃地要坐过山车，想试试虚拟世界和现实的过山车有什么不一样。

和一大群带着娃的神色憔悴的家长排队登上过山车，王星洄左看右看，总感觉他们两个有点格格不入，也许因为他们手上没有牵个娃。

一列车坐满后，一个背插翅膀的兔子外形机器人浮空检查每位乘客的安全带和安全扣具。机器小兔耳朵已老化脱皮掉色，两边翅膀扑棱棱地扇着，频率还不太协同，不停喊着：“请家长们照看好自己孩子，确认自己无心脏病、高血压等心脑血管疾病，如有意外，一律与本游乐园无关……”

在它飞翔的时候，还有调皮的孩子突然伸手想摸摸它，被灵活地闪开了：“不可以摸我哦，我怕疼！”

机器人也会怕疼吗？王星洄有点想笑，感觉还有点奇妙。

瓦尔哈拉的过山车穿云越岭，像盘绕在群山中的钢铁巨龙。与虚拟世界气势磅礴的过山车比，现实的游乐园可太寒酸了，而且太过衰老，人来人往，不知道接待过多少小孩，他们见识过虚拟世界的过山车后，恐怕再也不会瞧得上童年这座又小又破的过山车吧？

但是自己是反过来体验的。这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让他思维发散，陡然生出了许多诗意的浪漫想法。

机器小兔检查好了安全设备，麻溜地飞到轨道之外，大声嚷嚷：“快乐号马上就要发车啦，请小朋友们做好准备哦！”

过山车轻轻一动，发出了相当明显的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宛如气喘吁吁的老人努力攀爬出了第一步，艰难地挪动着，座椅有轻微的震感。

老旧的过山车再老旧，速度终究还是提上来了，而且越来越顺畅，顺着黑黄的轨道快速爬坡冲上高处，强烈的失重感让列车上的孩子都尖叫起来，而习惯了虚拟世界娱乐阈值的大人基本没什么反应。

王星洄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玩。

于是，他也跟着孩子们放肆地瞎嚷嚷起来：“呜呼——”

周沨鸢意外地看着王星洄兴奋的侧脸，他还记得王星洄第一次来游乐园时表现得有多讨厌，居然这么快就转变态度了。

在王星洄带头下，一群孩子此起彼伏的尖叫，连孩子的父母都露出了不堪忍受的表情。而王星洄拱完火就戴上了隔音耳机，除了机械振动的声音，那些尖叫都被减弱到苍蝇嗡嗡叫一般的程度。

周沨鸢表情纠结：“你也太坏了。”

王星洄毫不悔改，笑嘻嘻地说：“好玩啊。”

快乐号完成一个又一个大回环，速度忽快忽慢，孩子们在号了几分钟后也慢慢不嚎了，兴许是嚷累了。王星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甚至愉悦地哼起了无名小调。

在冲刺即将完成最后一个回环时，快乐号在坡上的速度反常地越来越慢，突然嘎嘣一声，紧急安全制动卡死抱轨，过山车倒着卡在了回环顶点上。

车上的大人们都愣了下，纷纷疑惑地转着脑袋：“怎么回事？”“还有这环节？”“啥情况啊？！”

王星洄倒吊着，努力弯腰去看过山车轨道，越看越觉得不妙：“好像今天咱们运气不太行。”

周沨鸢也看到卡死的安全制动了，语气同样平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就有人上来救了。”

安全带和安全扣具牢牢地把人固定在座椅上，短时期内确实不用担心掉下来，但是这样天地倒转，对脑子实在不太友好，浑身难受。

王星洄开始尝试骇入游乐园过山车的控制系统，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找来找去，看到是列车一节轨道进行了异常报错，系统判断有失速坠落风险，所以启动了紧急抱死的机制。

出问题的传感器离王星洄这边的车厢太远，他也没法判断这种失速坠落风险是不是真的存在，有点郁闷地退出界面：“好像有一节车厢的传感器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能判断的话就不要随便动了，硬件上的问题，除了专业人士都不好判断的。”

王星洄想想，觉得周沨鸢说的话很有道理，硬件上不支持，软件层次再怎么玩出花都是白费功夫。他想起拟合算法那提不上去的30%，想起那个原本以为会有大用结果兼容第一步就卡死了的古老病毒源代码，非常哀愁地叹了口气。

过山车外区域的游客们都陆续注意到了这边的惊悚异况，纷纷聚集过来拍照、大呼小叫，好在距离尚远，不算非常吵。王星洄无聊地掏掏耳朵：“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救援来啊……”

“快了快了。”周沨鸢努力看向头顶，看着像在翻白眼，“我听到紧急救援处的机器人的声音了。”

紧急救援处的机器人滴滴的警笛声相当有特色，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一来很快定位到了出问题的一节车厢。王星洄努力撇着头看机器人是怎么处理传感器报错的：机器人伸出细巧的机械臂，一阵火花四溅，把锈蚀的地方先解决下来，一通操作拉拽出一个元器件和几条电线，夹取测试，测试一会，机器人直接把元器件拽断了。

我去！王星洄瞬间瞳孔瞪大。刹那间灵光一现，好像有什么关窍被打通了，一片豁然开朗。

报错的传感器被断开读取，“快乐号”整体震动一下，悬空的机器人迅速松开固定身躯的机械臂，犹如海中的水母迅速飞开。

过山车再度自检，自检完成后就解除了抱轨系统，喀哒喀哒一阵运作，缓缓动起来，以极快地速度冲下回环剩下的半截路，这下轮到大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等列车行驶到平地长轨，尖叫声终于渐渐平息了。

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度过，解除安全扣具的大人们带着孩子下车后就开始骂骂咧咧，纷纷要投诉过山车的负责人，游乐园几个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不住地道歉，公开宣布车上的游客今天可以免费游玩游乐园所有项目，并且获得三倍的赔偿金。

这些王星洄没听到，他找到出问题的车厢，蹲下来，盯着那个还在冒着橡胶臭味的断裂电线思考。

过山车的硬件存在报错问题，把报错的元器件解决掉就可以了。换成古代病毒升级兼容，又该怎么办？人为的降级？

王星洄抬手看自己的手表。正常人的光锥终端本机都极其微小，小到可以植入皮下而毫无感觉。但经过改造的光锥终端就不行了，连接了大量外置元器件以此来绕过硬件上的种种限制，并增加了诸多适合黑客群体使用的构造，体积比原版终端膨胀了万倍，不得不套个电子手表的外壳来进行伪装。

如果从这样经过改装的光锥本机入手……王星洄又头疼起来，如果真要这样做，就要点开新的技能树。而在这个社会上不可能有人是机械程序都精通的全才，也不知道改造光锥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万一需要用到的工程专业机械比一整个房间还大要怎么搞？

改造硬件，升级兼容性……似乎是条可行的路子，但他他抓不到具体实行的灵感，倍感苦恼地抓头。

“想什么呢？”周沨鸢递给他一个草莓味冰淇淋，王星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了：“你又去买冰淇淋了？”

“游乐园给孩子们发的，有个小朋友不喜欢吃，一把塞给我，马上跑没影儿了。”

王星洄立刻乐了：“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接过冰淇淋。盯着它，忽然有了朦朦胧胧的灵感，眼睛一下子越睁越大。

改造硬件的确困难重重，专业性太强。但是直接给硬件发送错误判断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