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远拖着行李箱进入办公室:“我回来啦!”
同事们齐齐投来目光后,他像魔术师一样拉开箱链,里头的特产倏然露头。
大伙一阵欢呼,蜂拥而至。
“我就知道!”郁远左躲右闪,“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在群里说什么想我,是想特产吧?!”
“就不能都想吗?”不知谁嘻嘻哈哈冒出这话,大家乐作一团。
郁远压住笑,将大袋小袋往桌上提:“拿走拿走……我怕是晚回来几天你们就饿死了。”
饿鬼们得了令,连袋子都一起挎走了。
“比起礼物我更想你啦~”一名女同事大胆飞吻,笑得花枝乱颤。
她怀抱的零食摇摇欲坠,郁远眼疾手快地捞住一包巧克力:“啊对对对。”
“可算见你活人了,哥们都快忘你长啥样了。”和他最铁的男同事连声争宠。此人名胡毅,因为太二缺,所以也叫二胡。
郁远摆手:“得了吧,我要是啥也没带就回来,你肯定要问我是谁。”
“那就说明咱俩还不够铁,要加深一下彼此间的印象,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兄弟……”
胡毅贱兮兮地凑来,郁远立刻连人带椅溜出老远,骂骂咧咧让他滚蛋。
这会儿临近饭点,部门没什么事务,一群人闹完分赃完,就边吃边唠起了嗑。室内旋着浓厚的巧克力味,有人感叹郁远这次出差去得真久,一个月,都打破部门记录了,说不定都能和业务部的出差时长掰掰手腕。
郁远不置可否,他们属于后勤岗,外派任务屈指可数,顶多就出去几天。
“也难怪你们这回这么想我,差点给我衣服都扒了。”他开起玩笑。
“我查了你去的那个国,哎呀,那个偏的哟。咱们公司也是厉害,专开发无人区,也是遥遥领先了。那帮外国佬好对付不?”有人关心道。
郁远一派轻松:“我不到啊,我就过去打杂的,没干什么事,业务都是别人谈。”
胡毅忽问:“你都出去了,就没干啥特别的事?我瞅你好像黑了点儿。”
“能有什么特别的?我又不是去外星出差。”郁远诚实道。
胡毅搓着下巴:“真没啥特别的?”
“好吧好吧,有,”郁远不得已地摊了下手,故作高深,“其实我还拯救世界了。”
不少人发出切声,一哄而散。
胡毅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腿:“傻啊你,猎艳,猎艳啊!都出国了你不猎个艳?外国的AlphaOmega不好看吗?”
“都两个鼻子一个眼,脸上也没多长花花草草,有啥特别的?我是去工作又不是相亲!”郁远在一片嘘声中挑眉,“而且怎么只问Alpha和Omega,Beta是死了?”
“有你在我还想其他Beta?”胡毅唉声叹气,还以为没有世俗欲望的好兄弟出趟国能开窍呢!
郁远扫了眼胡毅,又看看其他人:“油嘴滑舌。怎么都老惦记我谈不谈啊!你们自己干嘛不谈!”
“恋爱当然是看别人谈得上蹿下跳……不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啊!”胡毅窃笑,胳膊肘拐着他道,“要不是我和你实在不来电,早死皮赖脸地巴着你了,做1做0都得拿下你。”
郁远黑着脸一肘顶回,顶得胡毅夸张地叫唤,控诉他办公室霸凌。
“不来电怎么了,现在流行强制爱,强制爱~只要脸皮厚,绝缘层都磨破,”时髦的女同事吃着郁远带回的饼干,觉得味道不错,搜起这外国牌子的价格打算自己入手,“哦对了小郁,你出去这段时间来了批新人呢,其中有个新人一下就把公司的单身狗们盘活了——是个优质Alpha!又年轻又帅,好多人都想和他通通电。啊,你知道二胡瞧见那帅哥的第一眼时说什么吗?说愿意为了他自宫哎!啧啧啧……”
郁远满目悲哀:“二胡,我不在家时,你居然背着我……”
“少胡说八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胡毅故作凶恶地斜了眼女同事,一瞅饭点了,拉着郁远往外走,“走走走去吃饭,你吃了一个月白人饭,肯定想食堂了。”
女同事一句呵呵送走勾肩搭背的臭男人们,她回看电脑,数着饼干价格后面的个十百千,眼睛瞪得溜圆。
郁远确实想念国内饭食了,看到亲切的嫩绿叶子就想落泪,不知不觉打了满满一盘。
入座后,他的嘴跟黑洞似的,一张一闭,饭菜就没影了,看得胡毅目瞪口呆。
郁远抿了口滋味淡出鸟的汤:“所以那个让你自宫的Alpha呢?不是说来食堂就能一饱眼福吗?”
胡毅看了看时间,熟练道:“应该还要一会儿,他也知道自己最近引人瞩目,都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来。”
“这么清楚,还说不馋人身子?”郁远说完就被胡毅刮了一眼刀,不以为意地加了口才,“对了,那新人是哪个部的?”
“业务一部。”
他突然剧烈咳嗽。
胡毅吓了一跳:“嗨哟,你下次可别出国了,去一趟回来能把自己噎死。”
郁远咳红了脸,缓过气儿后干笑道:“业务一部啊,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啊哈哈哈。”
“是啊,一部要求多,不好进,但那里的人确实有本事。那个新人年纪轻轻就进去了,估计简历有两把刷子。”
那里头的人何止有本事……郁远用饭将一肚子实情怼回去。
两人吃到一半,周遭骤静。
胡毅小声吹了个口哨:“小帅哥来了。”
郁远顺他视线望去,远处出现了一名身形高挑的青年,蓬松的头发随其步伐颇有朝气地一颤一颤。郁远离得远,又被路人不时阻挡,实在看不清脸,只知道青年停在了打饭窗口前,身体微倾着和阿姨说话。几秒后,阿姨笑开了花,他收获了一盘肉菜小山。
郁远快吓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在这儿快三年了,阿姨从没这么笑过!”
“不止阿姨,前些天轮班的大叔也是这么笑的。”胡毅悲痛不已。
小帅哥端着餐盘左顾右盼,看来是想寻个好位置。郁远瞄见不少用餐的人忽地正襟危坐,理领子的,擦嘴的,还有人对着手机屏当场补妆。
胡毅:“厉害吧,在他来之前我都不知道大伙吃饭有这么注意仪容仪表。”
“厉害,特下饭。”郁远没形象地扒着饭,舌尖在嘴边划拉几下才舔掉饭粒。大家的反应神似等待临幸的宠妃,他看得挺乐,就是遗憾于没看清帅哥的正脸,不过胡毅那儿肯定有照片。
两人眼巴巴地偷瞄帅哥,如两朵追逐太阳的向日葵。他说这孩子真是白得发亮,像打了曝光,胡毅则夸其手长腿长,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交流间,帅哥转身端着餐盘去了另一头。
想近观的郁远一叹气:“看来我和他没缘分。”
胡毅安慰他:“没事的兄弟,食堂就这么大点地儿,下回总有机会,待会回去我给你看看照片……”
郁远最后只想知道帅哥会临幸哪位妃子,一回头,竟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望向这里。
“卧槽。”
他赶紧扭头,摸不准有没有对上视线,耳朵尴尬得发热。
“嘿,瞧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儿~”胡毅落井下石。
“去你的,对了,那新人叫什么?”郁远挑起根菜,没等来回答,反而听胡毅跟猴儿一样怪叫起来,脚还在桌下踢他,“你发啥颠,饭里有毒啊?”
话音刚落,他眼前忽暗,一抹影子如捕猎的网从身后铺下,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他。
胡毅偷摸冲他比口型:小、帅、哥。
“你们好,请问这儿有人吗?”
郁远的背后响起了清亮的男音,好似刚在热暑下畅快淋漓奔跑完,就忽然被滋滋冒泡的冰汽水贴上了汗津津的脸,勾的人心痒难耐,想索求更多。
郁远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某人的形象从脑海一晃而过,又很快被他的思考挤走。这个点食堂已没多少人,位置多得是,为什么非要跟他俩大男人挤一桌?
“没人!你随意!”胡毅没想这么多,巴不得和小帅哥套近乎,这会儿对方自己送上门,更是大方招呼。
青年道了谢,随即在郁远身旁坐下,不大的四人桌顿显逼仄。
郁远陡然感知到一捧沉重的压力落在了身上,余光不禁瞟向青年的下半张脸,停了一秒,才发觉对方的下巴尖正朝向自己,奇怪地抬起了头。
青年瑰丽的相貌霸道地撞入视野,他背对巨大的落地窗,周身披着金灿的日光,脸上朦胧的阴影削弱了眼底汹涌的侵略性。
这张脸能轻而易举地引得所有人心潮澎湃,郁远却心口发凉,仿若被匕首猛然贯穿,充满寒意的刀尖正将血液逐渐凝固。
“认出我了?哥?”
久远的称呼在耳边炸开,郁远难以置信地睁着眼,如同一锤临头,将他这枚螺丝钉死在地。他的惊怵模样似乎成功取悦了青年,后者唇角上扬,深色的眼眸却毫无笑意,混沌的情绪在他眼底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尽数流出,吞没眼前无措的人。
郁远握着拳,努力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陆池。”
胡毅品出了不对味儿:“哎?你们认识啊?”
陆池看向郁远,等待他来回答。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郁远感觉自己若说不认识,怕是就要横着从这儿出去了。
“算认识。”
陆池听完眉头一跳,笑了下:“只是算认识吗?太生疏了吧,哥,我们可是兄弟哎。”
胡毅惊讶极了:“靠你大爷的郁远,这是你弟?!亲弟?!”
“不是亲的!”
“不是亲的也是你弟啊!你有个这么帅的弟弟不说?茅屋藏弟啊你!”
“……”
见郁远一副哑巴吃黄连的郁闷样,陆池先一步道:“他没提也正常,毕竟我们很久没见了。”
“有多久?”
“哼,也就五年吧。”陆池心平气和地吃下了第一口饭,仿佛报的是五秒,五分钟。
“那还挺久的,”胡毅咬着筷子,脚又不安分地踢了下郁远,“姑且原谅你了,不过你要还有什么弟弟妹妹的啊,就赶紧全部交代吧。”
陆池的视线幽幽投来:“哥,你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吗?我也想认识认识。”
猪队友胡毅和陆池的双重压力下,郁远终于忍无可忍:“有个屁啊!都给我吃饭!”
两人被他发飙的一嗓子慑住,纷纷埋头喝汤,一时间乖如鹌鹑,怕自己再不吃两口,就要被发飙的人吃了。
郁远感慨了会儿世界终于和平了,但没一会儿又产生了最初的惶恐。他渐渐觉得陆池的动筷声好似凌迟的磨刀声,令他猛起鸡皮疙瘩。怪了,他明明是感知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为什么会觉得陆池的存在感这么强?刀剑般的锐利气息刮着皮肤,像是要剖开他,挖出他的所有想法。
胡毅在心里掐着秒,数了六十下后终究待不惯诡异的气氛,主动扯起了话题。陆池听得认真,不时搭上几句,郁远这才觉得刺激自己的气息温和了些。
这两人初见便聊得火热,陆池三言两语就将胡毅哄得心花怒放。后者不知道自己也笑得像打饭的大爷大妈,嘴角都快要咧天上去,连饭都兜不住了。
“弟啊,以后你也是我弟了,你哥要对你不好,你就找我!我收拾他!”胡毅相见恨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啊,谢谢前辈。”陆池左眼下有一颗痣,青涩地笑起来时,那点痣便微微颤动。
他没喊胡哥,用着最礼貌的称呼。胡毅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话题转得飞快,上下文不着边际,就像从意大利面聊到42号混凝土。
郁远在一旁装空气,见陆池的膝盖朝自己贴来,他瞬间蹿起,惊得胡毅以为脚下埋了地雷。
他扶着额角:“二胡你吃完了吗?”
“吃、吃完了?怎么……”
“那走吧,我困死了,时差倒得乱七八糟。”他面露虚弱,像刚跑完一千米的脆皮大学生。
“你瞧你出个差把自己搞成啥样了,那小陆,我们先走了哈。”胡毅收拾餐盘随他离开,不停嘟囔着,“你急着回公司干嘛,多摸两天鱼都不会……”
陆池的视线紧锁郁远大步流星的身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真是没想到……”
他没想到会在这儿与朝思暮想的人重逢。被忽视多年的愤怒,知道人还好好的庆幸,猝不及防重逢的激动,以及准备狩猎的兴奋情绪一股脑儿地在胸膛间炸开,将他的冷静崩得四分五裂。
陆池按下疯狂滋生的阴暗想法,咬牙切齿地呢喃着郁远的名字。
“你想好这次往哪跑吧,不会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