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小鬼。”郁远本来就麻了,一听陆池这话,更是麻上加麻,麻了个比的。
虽然他从没少被人挑衅,但他向来以压倒性的对局飞快取胜,名气大了后,更是很久没有人敢挑战他了。
像,太像了。陆池滞了秒,老大说“小鬼”的语气又让他想起了郁远。他赶紧将这念头赶走,挂起了诚朴的笑,没有挑衅意味地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跟您切磋,我想成为和您一样强大的人,想知道自己的不足。”
“只是,想变强吗?”郁远头回听这种理由。
“嗯!”陆池羞怯道,“不行吗……”
郁远没立刻回答,这几秒当即成为了陆池这些年最难熬的过程之一。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但好不容易单独见到了偶像,脑子沸腾得快要烧干了,他实在忍不住。
陆池摩挲着手指,忐忑得不敢正视面前人,视线只得在其胸膛,腹部,大腿间飘忽地游移,最后停在了对方制服夹克下漏出的紧实腰线,那里可以清楚窥见微微随呼吸起伏的腹肌。
嗯……郁远应该没有腹肌,整天坐办公室的人,肚子应该是软软的。
郁远不知道陆池神游到了白天的自己身上,只觉得小鬼的视线越来越火辣,不由得轻咳一声。
“可以,但不是现在,”他说,“下午的集合训练我会去,到时候我不仅会给你机会,也会给所有人机会。”
陆池大喜:“我知道了!”
天蒙蒙擦亮,郁远和陆池告别。他离开后,陆池仍呆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来回踱步,又拍又掐着自己的脸。
他用影枪戳戳尸骨未寒的深魔首领,确认见到偶像的记忆是真的后,小小地欢呼起来。
此时的郁远刚从早餐摊全款拿下俩包子一豆浆,他边走边吃,路过电线杆子或消防栓等设施时,便摸出手机故作若无其事地拍风景,实则用镜头扫过它们。
深魔抵御装置就藏在这类平平无奇的地方,特调员结束夜间任务后,待白日升起,还要回现实监测这些装置的耐久度,如此,一轮日常巡逻才算彻底结束。
他一面扫,一面回家,手上的包子豆浆也全部进了肚。区域装置状态良好,不用上报。
进了家门,郁远一屁股坐在玄关,稳重形象碎得稀里哗啦。
这都什么事啊。
他身心俱疲,捂着头埋入膝间,仿佛一朵栽在门口的郁郁小蘑菇。
手机消息震动,他掏出一瞧,才精神了些。
蝴蝶:交接资料.zip
蝴蝶:记得请蝴蝶吃饭~[开心.jpg]
蝴蝶是他外出期间代管九区新人事务的八区监管者,他们互相知晓真实身份,私下是合拍的好友,这次他回来也给对方带了伴手礼。
鬼鸮:那肯定的啊!我一个月的监管者工资都给你吃!
鬼鸮:等等,你交接资料就这么都给我了?你下午的训练不来了?
蝴蝶:你回来也休息够了呀,该干活了吧,可怜的蝴蝶每隔几天就要高铁来高铁去,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休息了,你想杀死蝴蝶吗,朋友QAQ?
鬼鸮:你下午再陪我最后一回,我请你吃两顿超级大餐!
鬼鸮:二十顿也行。
蝴蝶:你难道怕生吗?
鬼鸮:不怕啊!
鬼鸮:就,怕你不告而别,他们想你呗。
郁远抓着蝴蝶这棵救命稻草,他不怕生,他怕陆池啊!有个伴儿陪着他还能缓冲缓冲。
蝴蝶:[摇头.jpg]
蝴蝶:不是蝴蝶不想答应你,蝴蝶也想和你见见面。但是八区最近出了点事,蝴蝶得先回去处理下,约饭时再见吧。
郁远忙问他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蝴蝶却含糊地告诉他是内部问题,不用担心。
他不好多问,担心了会儿便浏览起了交接资料。他看一会儿,就瞅眼时间,希望走向下午训练的指针再慢一些。
九区作为老基地,建设得十分完善,大得去往某些场所还需要借用摆渡车。当然,如果你是速度型能力者,大可以自己跑过去,更节约时间。特殊材料使得建筑固若金汤,风水不侵。功能室种类齐全,类似蜂巢般一圈圈一层层地在地下排布,兼顾训练、医疗及生活娱乐等,训练室皆有操场大小。
一号训练室内,有人正互相切磋,有人则闲适地聊天或休憩。他们中有实习生,也有已通过考核的正式特调员,但无一例外,都需要在加入新区后,进行为期两个月的适应性训练。
陆池推门而入,不少人欢脱地同他打招呼。
“奇怪,小陆你今天好像很兴奋啊?”一名戴着拳套的男人新奇道。
“就是就是,嘴巴都咧耳根去了,你该不会是用这副模样一路过来的吧?”有人乐道。
陆池神秘一笑,贱兮兮的眉眼神似狡猾的狐狸,让几个人不免手痒痒地想揍他,可惜他们加一块儿都打不过陆池一个人。
陆池也不说原因,放下包道:“待会你们就知道了,不行……我太紧张了,我得去上个厕所。”
大伙见他又脚底抹油地出去了,疑惑声不断:“他中奖了?要请咱们吃饭?”
“请我们吃饭干嘛犯紧张!我看不像,他那样儿我在我情窦初开的弟弟身上见过——我草!他不会成了吧,”一人大呼小叫着,“他之前不就跟我们说他在追人吗?还什么待会就知道……难道他待会要把对象领过来给我们看?!”
“对象?!什么对象?!”在切磋中的人偷空大叫,“这脱单狗!打死他!”
“你跟我切磋还走神,我先打死你!”和他对练的搭档毫不留情将他放倒。
这时,门忽然再次打开,进来的不是陆池,而是一名挽着制服外套的陌生男人。他戴着鸮形目面具,黑色衬衣领口开了一个扣,两袖平整折至小臂处。
“嗯?你好,你是新人吗?”有人善意地问。男人带着面具,看来是不想暴露真身。训练班中途也会加入新人,所以对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并不惊讶。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向训练室中央,面对他们后简练道:“我是鬼鸮,九区的监管者,你们可以叫我队长或老师,当然接地气点老大也行,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们的训练。”
众人噤声,几秒后爆发惊呼。
“哎哎哎哎?!”
“感觉好年轻啊……”
“天呐我见到活的老大了!”
“难道想见死的吗?”郁远拿自己开起了玩笑,没有拦着他们释放情绪,“那我得多想办法朝这方向努力一下。”
不少人偷笑起来,紧张和疏离感淡去不少,一下子就觉得这位老大应该挺好相处。鬼鸮也不像传闻中那个阴晴不定的杀神嘛!
“初次见面,我也就今天好说话哦,”郁远笑了下,迅速换上了苛刻的语气,“在之后的训练中,我不会对任何人手软,不论你是男人,女人,Alpha,Beta,还是Omega。”
他凌厉地扫过十七名成员,有些人戴着面具,有的人则不在意暴露真实模样。他发现少了一个人,陆池不在。
郁远内心诧异一瞬,既窃喜,又担忧着人去了哪儿,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他准备待会点名时再问,接着上句话继续发言:“毕竟现在我若仁慈,相当于杀死将来同深魔战斗的你们,我不求你们杀敌无数,只由衷地希望大家都能掌握保命的本领。”
小学生般兴奋的人们冷静了下来,肃然起敬。
郁远身为领导者,不能吊儿郎当,但又要同未来的队员们破冰,只得先给口甜枣再来一巴掌。他见气氛不错,便打算进行下一步。
“队长好!”
队员们齐齐看向洪亮嗓音的源头,而郁远看着点名册,头也不抬,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
陆池挺拔地站在门口,好似值岗的哨兵。他洗了脸,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睫毛还挂着水珠。由于他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以至于有些扭曲至荡漾,郁远越看越觉得屋里进了条傻狗。
“进。”
陆池鱼一样钻回人群,大家嘻嘻哈哈朝他挤眉弄眼。
“队长,我迟到了吗?”陆池不好意思地问。
“是我到早了,”郁远抖抖册子,“既然人到齐了,我先点名。”
名册中有代号,有真名,代号对应的人多半又戴了面具,这很正常,郁远并未过问,当他点到陆池时,小鬼举起了手,并大声喊到,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求夸奖。
郁远哪见过小鬼这副模样,差点没绷住表情,巧妙运用册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飞速闷笑了两声,无端有种自己已训狗大成的爽感。
“咳……好了,接下来是自由提问时间,各位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算是互相了解。没有问题的人也可以和其他人聊天,气氛不必这么紧张。当然,这项活动仅限今天。”
众人相觑,脸上霎时写满了八卦。
郁远没想到竟有人先陆池一步举了手,他瞥了眼懊恼自己手慢了的小鬼,不禁挑了下嘴角,然后示意那个人可以发言。
被点名的男生跃跃欲试:“队长您有对象吗!”
郁远:“……没有。”
上来就这么炸裂吗?!
“哎?和程医生不是吗?”
郁远面露狡黠,一耸肩:“你们觉得呢?”
他轻松的姿态和模棱两可的回答令所有人想入非非,有些人就他的答案小声开起了会。正方觉得他绝逼和程医生有一腿,反方则辩驳队长的语气分明是在讽刺我们胡思乱想,他跟程医生清清白白!
郁远明明用一句明确的回答就可以终止讨论,却放任着他们百家争鸣,似乎乐见其成。
他平和地笑道:“就算我没有,我也不建议任何人试图跟我搞办公室恋情,毕竟我不会因此手下留情,反而只会更加严格。我对伴侣的要求很高,带在身边可不能丢人现眼,我要面子的,你们在我这儿都不、够、看。”
“队长,那这家伙的脸够看吗?!”一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男生不服气,掰过陆池的脸展示,还有光系能力者配合地在这张帅脸上打了束光,所有人哈哈大笑。
不知谁说道:“够看队长也不要呀!陆池A队长A,两个A在一块儿A饭钱吗!”
而陆池正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郁远:“……”
“这张脸还是让给有需要的人吧,你们加油,我不反对你们之间搞办公室恋情哈,”郁远嘴角抽动,巴不得有尊大佛能把陆池勾走,“其实吧,我是个丑八怪,我有厌帅症,我要找对象会找没我好看的。”
众人大笑,挤兑着陆池那张霸凌全世界的脸竟有被嫌弃的一天。陆池故作伤心地擦了擦不存在的泪,和他们打打闹闹,然后再度冲郁远投去满含委屈的目光,似乎是希望他回心转意。
郁远努力忽视着这道灼热的视线,眉头直跳地问还有谁要提问,一时间,“队长你多大了?”“队长你是哪里人呀。”“队长你的代号为什么叫鬼鸮呀?因为和猫头鹰一样昼伏夜出吗?”等等问题层出不穷。
大家多少都听过鬼鸮的事迹,但仅限于口头和文字,现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真人,自然对他充满了好奇。
郁远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对公事详细解答,于私人问题便左一句不知道,右一句不清楚,时而再甩出一句无可奉告,全部完美无缺地挡了回去。
有人哀叹,队长啊,你这么答不是啥也没说吗?郁远就装聋子。
陆池想问的问题都被嘴更快的队友们问完了,于是就看看郁远,和队友聊聊天。
奥特曼一拍他:“陆池,你刚刚进门为啥这么高兴啊?”
“因为我早就知道鬼鸮队长今天会来,”陆池得意道,“队长和我有一面之缘~我单、独和他聊了很久!”
“哇靠你小子竟然背着我们和队长套近乎!切——这确实值得你装逼,不过啊,我们还以为是你要带对象来给我们看了呢。”
陆池蔫了:“……还没到手呢。”
精神力落在这边偷听的郁远:“……”
“队长,蝴蝶队长不来了吗?”一位圆脸女生问。部分人兴许猜到了答案,略显失落,遗憾于没有好好道别。
“他回八区了,有自己的事要忙,”郁远不引人注意地瞪了眼贼心不改的陆池,“我来时路上就问过他要不要来跟你们正式地道个别,他说,怕可能见了面太舍不得你们,会忍不住把我干掉然后占领九区,所以就不来了。”
大家纷纷发笑,冲散了低落的气氛。
“当然,他还是给你们留了礼物,领取条件是通过最终考核。为了你们蝴蝶老师的遗产,请各位加油吧,”郁远做了个打气的动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众人笑声不停,他拍了拍手示意他们安静,“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人有问题吗?”
仅剩一人举手,他问:“队长,可以讲讲冬城事件吗?”
陆池顿时凶神恶煞,如同护主的野兽般磨了磨牙,剜了眼提问者。真是……不会问就别问啊!
郁远面色一僵,眼底的落寞被顶灯的白光掩去:“这件事档案里记录得很清楚,有时间你可以去公共资料室看看。”
他闭了闭眼,当年全球共集结了1187名特调员参与了冬城战役,仅七人幸存。活下来的七人中,又有两人因创伤刺激,在不久后自尽了。而除他外的其他四人,至今也过世了三个。
郁远心平气和道:“好了,既然都没问题了,就开始下一个环节吧。”
“是先能力训练吗?”
郁远摇摇头,手指一勾,远处的袋子飞来,里头是一叠卷子。他亲善的笑容令所有人不寒而栗,一种学生时代面对老师时刻入DNA的恐惧攀附全身。
“各位,先来做卷子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