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星生性悲观。

她总是觉得，太轻易得来的东西都不长久。

只有经历过几次痛苦、落泪，相对而坐剖析自己内心的时刻，才显得有那么几分可信。

所以当初，她看到蒋粤因为她的几句话就作出那么大的改变时，整个人是震惊的。

蒋粤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郁晚星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撞进他身体里一样，仰着头和他接吻。

她像是第一次接吻，还学不会换气那样，甚至都忘记了用鼻子呼吸。

短暂缺氧使她眼前黑成一片，大脑晕眩，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迷迷糊糊中，她想到了下午播出去的那通电话。

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对那位当时在便利店做兼职的女生来说，还是印象深刻。

“哎呀你不用谢我。”女孩像是没想到郁晚星会专程给她打电话道谢，语气有些诧异：“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一个男生救了你，他跑来向我借电话报警，走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腿好像有点瘸。”

女孩笑笑，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后怕：“那条巷子太深了，不好找。警察到的时候，他头上脸上全是血，躺在那里有气进没气出的，我差点以为他死了。”

“还好，警察赶上了。”

蒋粤松开揽着郁晚星的手，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平复着呼吸。

蒋粤有点无奈，他从来没发现原来郁晚星这么喜欢哭。

以前他只觉得郁晚星很倔，被游英欺负成那样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他把郁晚星滑落到肩头的衣领往上拉拉，安慰道：“好了，怎么眼泪还流不完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郁晚星还是很伤心，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救我的那个人，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蒋粤罕见的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袒露内心的人，哪怕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

蒋粤思索片刻，沉声说：“因为我不想你对我的感情里掺杂其他的东西。”

偶尔，蒋粤也会觉得自己这些小心思很矫情。

他自嘲的想，不是一直自诩是结果导向型思维吗，为什么做别的事都可以不择手段放开手去干，偏偏一遇到和郁晚星有关的事就变得怯懦又纠结。

既然她想听，那就全部说出来好了。

“我不想你因为感激我，或者同情我，而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蒋粤低头，认真地和她对视：“如果你选择了我，那以后不论你因什么原因后悔，要和我分手，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平静的疯癫感，像是在下最后通牒：“所以，郁晚星，你要想清楚。”

郁晚星被他吓到了，足足愣了有三十秒，才嗤笑一声，说：“你凭什么认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认错自己内心的人。”

郁晚星深呼吸一口，没有正面回答蒋粤的问题，而是抓住他的手：“蒋粤，你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一起去旅游。”

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蒋粤把话说开。

蒋粤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有点恍惚，像是又穿越回了高中时代。

高考结束后一起去旅游，是他们两个曾经许下，却又没有实现的诺言之一。

蒋粤勾起嘴角，轻轻点头：“好。”

就在这次旅途中找到答案吧。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蒋粤很忙，必须要把手上的工作全部处理完之后，才东拼西凑的腾出了几天假期。

郁晚星最近很粘他，或者说不止是这几天。

从住进蒋粤家里开始，郁晚星就一直很粘他，只是最近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郁晚星可能是在国外待的太久，在惠城已经完全没有朋友了。

就连闻秋雨，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逐渐断了联系。

她的世界里像是只剩下蒋粤一个人。

对于郁晚星的依赖，蒋粤承认，他是有点享受，但他更希望郁晚星能有保持正常社交关系的能力。

蒋粤最近连轴转地开会，偶尔不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但郁晚星毫不介意，依旧乐此不疲地向他分享着一天当中发生的大事小事。

临出发的前一天，蒋粤在客厅里收拾行李。

郁晚星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收拾，顺便再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清淮市的一个自然风景区，那里靠近山区，离城市较远，买东西不那么方便，所以蒋粤反复检查，确认把该带的不该带的都带上了后，才站起来，把郁晚星的行李箱和他的超大号行李箱一起，推到了玄关处。

整理完东西后，蒋粤站在一边喝水，突然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上面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的小药瓶。

他心里一动，拿起那个药瓶，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啊？”

“什么？”郁晚星抬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脸色一变，猛地冲上来夺走他手里的药瓶。

“是……安眠药，我睡眠质量也不太好，医生就给我开了点安眠药。”

蒋粤点点头，没在追究，像是完全没发现任何异样的说：“安眠药副作用大，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蒋粤单独包了一辆车，第二天刚下飞机，司机就已经等着在机场接他们了。

司机是一个年轻的本地小伙，这边地处偏远，年轻人少，劳动力价格不低，所以来旅游的人一般也都会选择拼车。

像今天这样只用拉两个人的单子，确实比较少见。

他频频从后视镜中打量着坐在后排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男帅女美不说，单看衣着气质就知道物质条件一定不错。

于是他热情地介绍起本地的美食与美景。

后排那个女生还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她旁边的那个男的一直冷着脸，看上去十分高傲不好惹的样子，只有那个女生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会柔和几分，低声回答着她的问题。

车子一路向景区开，沿途路过辽阔的草原和澄澈的湖泊。

越往里，隐隐还能看到辽阔巍峨的山脉。

郁晚星把头靠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惊叹。

蒋粤被她这幅兴奋的样子可爱到了，笑着问：“有这么好看吗？”

“当然！”郁晚星转过身，眼睛里亮晶晶的，脸颊有点红：“这其实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旅游，以前我只去过宁州和惠城，后面去了英国……忙着读书，也没时间出去玩。”

蒋粤心里有点酸，他这才明白郁晚星当初提出高考后一起旅游这个愿望的含金量。

以及，他控制不住地想，后来这个愿望落空的时候，郁晚星有没有难过。

郁晚星见他不说话，继续问：“你呢，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很多。”蒋粤的声音有点哑，说话的节奏也很缓慢：“大学那几年，我去过十几个国家，跑了几十座城市。”

为了找你。这句话蒋粤没有说出来。

那两年，他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全世界到处跑，绝不让自己闲下来。

但他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城市的风景好不好看，美食好不好吃。

所有地方对他来说都一样，在他的世界里都是灰色的，最终都会和一个错号一起，变成他备忘录里毫无意义的一行。

郁晚星来了兴致，她喜欢听蒋粤讲这些：“那你去过那么多城市和国家，最喜欢的哪个？”

蒋粤想了想，身体靠后摆出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英国。”

“啊？为什么。”郁晚星不敢置信一样，撇撇嘴露出一种非常嫌弃的表情：“英国每天都在下雨，一年四季都是阴天。我出门可以不带钱包都不能不带伞，待得人难受死了，你真是品味独特。”

蒋粤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郁晚星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皱了皱眉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酒店是郁晚星选的，她像是想到了那天晚上那个狭小逼仄的标间。

这次特意选了一个景观套房，付款的时候她肉痛得手都在颤抖。

蒋粤看到她定的房间，表情有点奇怪，非常自觉地把自己和郁晚星的行李放在了两个不同的卧室。

郁晚星：“……”

坐了一中午车，郁晚星那点兴奋劲儿已经散光了。

她困得不行，午饭也没力气吃，打着哈欠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蒋粤不累，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拿出郁晚星提前做好的攻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等了将近三个小时，郁晚星还是没醒。

郁晚星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六点。

蒋粤怕她饿坏，于是决定叫她起床。

蒋粤站着她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声音。

他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昏暗。

“郁晚星。”蒋粤叫着她的名字，走到她床边蹲下。

郁晚星侧躺着，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很熟的样子。

蒋粤发现她好像比刚住进自己家里的时候胖了一点，

脸颊上的软肉在枕头上挤出一个很可爱的弧度。

蒋粤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蒋粤发誓，他只是只是轻轻在郁晚星的嘴唇上碰了一下，很快就离开。

谁知郁晚星轻哼一声，睫毛挣扎着轻颤几下，居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