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远吭哧吭哧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寻了个路边角落,毫无形象地跨坐在行李上。
他鞋尖一触地,就往前滑了些,鞋后跟一蹬,又溜回了原位。不远处的保安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青年一失误就上了路。
陆家的司机还没到,他只能靠着电线杆子打哈欠,百无聊赖地浏览手机,查看深魔常出没区域。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身旁,不少识货的路人纷纷侧目,羡慕地嘀咕这价值不菲的豪车。
副驾驶座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鼻梁架着细框眼镜,儒雅气息扑面而来。
“您好,陆先生。”郁远礼貌点头。虽然他在基地横行霸道得像螃蟹,但都只是针对说闲话的家伙,对待外人仍保持着应有的礼仪,矜贵得像世家公子,不能给老头丢了面。
陆何宁和蔼一笑,眼角眯出了细纹:“您……你就是郁远了吧,真是青年才俊。”
这位委托人私下肯定了解过他的资料,可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尊敬的反应显然过了头,落入了既畏惧又有求于他的矛盾情绪中。
特调员内部只讲实力,郁远已为九区二把手,地位同年龄成反比,稍懂内情的人大多会忌惮,也就脑子转不过弯的同辈看他不爽,然后挑衅完被他教育得嗷嗷叫。
郁远谦虚道:“陆叔叔,您言过了。”
他特意加重了陆叔叔这三个字的读音。
陆何宁心领神会,讪笑一瞬:“在这儿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晚了。事出有因,本来今晚该给你接尘……但我突然外地有些事,现在要走了。”
“没多久,是我到早了,”郁远表示理解,陆何宁对外是企业家,实则为研发深魔武器的顶尖专家,“您去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以对方远房亲戚之子的身份前来,顺势进入了角色。郁远也不急着走,聊到陆何宁的登机时间才离开。
陆家的司机叫李想,气质重岳般沉稳,剃着寸头,健硕的肌肉紧绷绷地撑着衣服。除开司机的身份外,他还是陆家的Alpha保镖,陆何宁一走,便寸步不离地跟起了郁远。
李想不知道青年的来头,只知道陆先生对郁远格外重视,这些天人还没来,就自顾自地念叨了好多次,不禁多看了几眼。
李想将郁远的行李塞入车后箱,斟酌道:“郁少……”
郁远差点破功“叫我名字或者小郁就好啦,李哥。”
先是陆何宁,又是李想,两人都对他这么毕恭毕敬,他好怕折寿。
“好的小郁,我们可以回去了。”牛高马大的汉子挠了挠头,憨笑了下。
郁远沉思一秒:“李哥你先回去吧,我知道家在哪儿。我刚来这儿,想自己转转。”
“哦好,那要不要我先给你载到人多的地方?”
“不用了,”他谢过好意,总不能说自己要进里世界转转,“刚来嘛,当然是自己一点点探索才有意思。”
李想应允,驱车离开。而郁远找了片无人的空地,眼眸流光忽旋,眨眼便现身于丛林。
“干,热死爹了,基建科的家伙们什么时候在里世界装空调啊……”他扯了扯衣领,没想到一进来就像入了火炉,身上像冒了一层油。
眼见热风托着尘土而来,又要给他裹层粉,郁远赶忙弄了层屏障。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忽然赶苍蝇似的一摆手,一群卧伏于阴暗灌木下的深魔霎时灰飞烟灭。几只漏网之鱼瑟瑟发抖,惊叫着还没溜多远,也在下一秒被几缕坚韧的白线切碎。
他一路熟悉区域,一路清剿深魔,直到下午热得实在难受才收工。
回归现实后,他找了个公共厕所随便洗了洗脸和手,又在附近买了两碗绿豆冰。一股脑儿灌下冷饮,爽是爽了,也冻得他龇牙咧嘴,脑袋冰冰凉。
郁远一边往陆家走,一边一路买小吃。他叼着冰糖葫芦溜达进一处窄巷,因为导航说此为近道。
还没拐几个弯,他就听到噼砰啪的声响,期间夹带着不堪入耳的国骂。
哈哈,傻逼导航只管导,不管人有没有命走。郁远不想被卷入街头斗殴,转身往另一条路走,谁料一个人忽如一袋垃圾似的飞来,狠狠摔在了脚边。
他咬着糖葫芦杆杆,内心出现了那道亘古不变的难题,扶还是不扶?
他还没决定好,就见一名红毛少年气势汹汹冲出拐角,看到茫然的他先是一怔,而后恶狠狠威胁道。
“你也跟他一伙的?!”
郁远:“啊?”
他还没答,脚边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回光返照,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腿。
郁远:“……”
红毛以此当即认定他是地上人的援兵,挥着拳头凶狠道:“把钱交出来!”
郁远傻眼得杆杆都掉了。
“我和他不是一块儿的!”他真是比窦娥还冤,脚不引人注意地抖了抖,把地上人的手甩掉。
“胡说!不是一块儿的你来这儿干什么?”红毛长得顶好看,就算染得像杀马特,也只是令他的好看多了层狂野,如黄土间张扬绽放的红玫瑰。
可再好看也不能不讲理呀!恃靓行凶啊?郁远辩解起来:“我倒霉不行啊!而且就允许你走这道儿吗?你标记圈地盘了?”
“你才是小狗!”
“我也没说你是小狗啊!”
红毛:“……”
郁远理直气壮地眨着眼,真诚的左眼写着“我可没这么说”,老实的右眼标着“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哦”。
红毛气急败坏地啐了口唾沫,他刚打完一场,正气血上涌:“别岔开话题!你肯定是见情况不对想推脱责任逃跑!你别想了!兴许赶紧把钱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郁远眼神一凛,气势忽变,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一抬下巴,“我啥都有,就是没钱,你要咋地?”
“那你的下场就会和他们一样,别等我把你揍地上后搜身!”
郁远满不在乎,哧了口气,这番举动刺激了红毛,令其凶猛地冲来。
郁远稍微侧身,一把揪住了红毛的后领,拎臭袜子般提着。
红毛涨红了脸,仿佛染发时顺便把脸也染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小白脸身上吃瘪,抬腿踢向郁远试图弥补错误,谁料扫出去的腿立刻被紧紧钳住,怎么也挣不脱。
“混蛋……你这家伙是螃蟹吗?!”怎么抓得这么紧!
下一刻,红毛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如被摊面的烙饼一翻,像跳双人舞中女步的新手,被郁远这名男伴揽在怀中。
但郁远并不是深情款款的舞伴,而是正在寻乐的魔鬼。他落了大片影子的脸在红毛眼中渐渐放大,神情叵测。
红毛死瞪着郁远,天灵盖几乎要被一头怒火顶飞。他的一条腿被郁远抓在半空,另一条腿虚虚着地,让他滑稽地下起了半腰。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嘴巴干净点哈。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出来抢劫。”郁远在九区被林峰教育,现在突然有机会教育比自己小的家伙,莫名有些上头,流露出了猫逗弄老鼠顽劣样儿。
“什么抢劫!我才没有抢劫!”红毛羞愤地大叫,奋力蹬腿,却无果。
“哥!钱我拿回来了!谢谢……哇啊!”一名和红毛差不多大的眼镜仔跑了出来,一蹦一蹦的,像只兔子。
兔子一见两人在亲密“跳舞”,瞬时白了脸:“你你你是谁?!”
“是你们的活爹,”郁远懒得和小混混们浪费时间,“你们抢的钱呢?拿来。”
“别给他!”红毛大叫着扑腾,郁远差点没按住,干脆施了巧劲儿将人彻底按在了地上,又敲了下脑袋。
梆一声响,红毛气得直问候起他不存在的爹妈。
“人质没资格说话,再逼逼就剥夺你呼吸权,”郁远放完狠话,冲眼镜仔努嘴,“赶紧的,交赎金。”
眼镜仔战战兢兢上前,将一小叠花花绿绿的钞票递给他。
郁远没接:“给我干什么?物归原主啊。”
眼镜仔:“啊……?”
“你们从哪儿抢来的,就送回到哪儿去啊?”
眼镜仔迟疑道:“可是……”
红毛扭得像下锅后沾了油的鱼:“不许给不许给!
郁远又把他的头一按,犀利瞥向眼镜仔,发出一声上挑的“嗯?”。
眼镜仔双腿打颤,搞得郁远都怕他下一秒尿出来,这小孩不敢再说话,转过拐角没了影。
郁远架着乱扑腾的红毛跟去,才发现墙后竟别有一番风景。七八个打扮千奇百怪的少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正哎哟哎哟着叫。眼镜仔干干净净,不像参与了干架。反观红毛虽衣着整齐,但边边角角蹭着灰和血迹,这些人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眼镜仔将钞票挨个儿归还,委屈地瞟向郁远:“可……可以了吗?”
怎么小心翼翼的,搞得好像我才是恶霸一样。郁远嘀咕完,快狠准地掐了红毛的几处穴位,拍了拍手。
“可以了,以后别抢钱了哈,”他将一颗小石头踢在红毛腿上,“尤其是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出来混,丢死个人。”
被红毛的三脚猫功夫干倒的人:“……”那他们是什么?
“你给我等着混蛋!”红毛不知道青年掐了他哪儿,导致四肢都没了知觉,只能坐在地上无能狂怒。
郁远闻言,翘起了嘴角,发出几声张狂的嘲笑,在红毛吱哇乱叫地诅咒声间走了。
他走得云淡风轻,实则还留了份大礼。在听到斗殴时,他就报了警。果然,自己前脚走出巷口,后脚就听到远处的鸣笛。
郁远快乐地吹了声哨,今天又是功德满满的一天~
陆家位于市中心与郊区交接的富人小区,是一座独栋别墅。市区的喧嚣被这儿两侧的层层苍翠拦下,一路葱茏挥去了不少燥热的温度。郁远踩着鹅卵石小道上的余晖,很快找到了地点。
“你就是郁远吧!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太热了,你看你都满头大汗了。”一名中年妇女热情地将他领进了屋。李想正在客厅呼哧吃面,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碗,王妈的手艺可好了。
王妈是负责陆家餐食和卫生的钟点工,一见郁远俊俏又礼貌,立马母爱大发,嘘寒问暖地问他要不要吃面,还是先去洗个澡?
郁远回来的路上吃了堆小吃,可进门闻到浓郁的面汤香气后,胃愣是抽了抽,给这一餐挪出了地儿。
一碗豪华的牛肉面呈上了桌,大块的肉上缀着葱花蒜泥。热腾腾的香油一淋,味儿滋一下蹿了出来。吃下第一口后,郁远立刻卧槽,下一秒咳了下掩饰失态,不住地夸着好吃,惹得王妈笑声不断。
“哎慢点吃,你喜欢就好,我啊才接到消息说有客人要来,没能给你准备啥好吃的,不好意思啊。”
郁远喝净了汤底,满足道:“这碗面就足够啦,谢谢阿姨,辛苦了。”
王妈对他是越看越喜欢:“小郁是在青杭大学读书吗?”
“嗯,学的外语。”为方便解释身份,他借了个大学生名头,在陆家扮演走读借住的远房亲戚。
“哇那可厉害了,以后会走向国际吧!”
郁远干笑,他都打遍国际了。
他并不厌烦王妈的热忱,对方问,他便答。一顿饭结束后,这位纯朴的妇女愣是多了一个干儿子。
交谈间,郁远也知道了王妈和李想并不住这儿,忙完工作就会离开。这里只住了他,以及陆何宁的儿子,陆池。
郁远还没见过陆池,只知道对方是个高中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他不禁回想飞机起飞前,陆何宁犹豫地握着他的手,问能不能顺便帮忙照顾犬子。他觉得陆何宁这么温和可亲,孩子应该也差不多,便答应下来。
帮忙看个崽子而已,多大点事儿啊,举手之劳。毕竟,他本该要自己在外找地方住,是陆何宁诚意满满地邀请他住自己家。盛情难却下,他接受了提议。而且陆家乃豪门,生活质量可比外头高多了,还方便他隐藏身份。
郁远吃饱喝足,准备上楼洗澡。这时,李想接了通电话,原本在啃西瓜的汉子手一抖,那吃了一半的瓜就落进了下方张大口的垃圾桶里。
“怎么了?”郁远上楼上到一半。
李想长叹:“陆少进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