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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千尺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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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哗然。

熊有力很满意这个反应,接着道:

“他说兰草杀了书生和小少爷,还偷窃了小少爷家的财物。”

“不可能。”江浸月笑道。

“有何不可能?”熊有力不满。

“她若真有本事杀了这两人,窃夺了财物,大可远走高飞,何须留在原地继续替人洗衣服,还要遭受更夫的骚扰。”

熊有力哼笑一声:“可是,县太爷当真从兰草家中搜出了小少爷家失窃的部分财物!”

“部分?不是全部?”江浸月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之处。

熊有力点点头:“蹊跷之处有二。一是搜出的财物并不完整,二是失窃之日,兰草正在给人洗衣服,许多人都亲眼见到,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偷窃。”

“兰草如何说?”

“她说这些东西是凭空出现在家中的,她不知这是小少爷家的东西,也不知是谁放入她家中。她本想报官,又怕解释不清。最重要的是——”

熊有力顿了顿,“她怀了身孕,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这些财物出现得恰到好处,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替人洗衣了,有了这笔钱,即便男人回不来,她也能将孩子好好养大。”

“后来呢?真相如何?”伏雨追问。

“没有后来。”熊有力抱臂靠在椅子里,“书生和小少爷再也没有出现,不知死活。主子不见了,小少爷府中仆人散了个干净。没有苦主来告,也没有证据,兰草偷窃一事也不了了之。”

默默听着的小莲突然开口:“孩子呢?生下了吗?”

熊有力一愣,随即点点头:“生下了,兰草拿那笔钱做了点小生意,母子两生活得不错。”

小莲又问:“兰草漂亮吗?”

熊有力被她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犹豫道:“算不得漂亮吧,黑黑瘦瘦的,成天给人洗衣服,皮肤也糙得很。”

他似是突然悟了什么,冲小莲挤眉弄眼,“跟小莲姑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得比。”

小莲弯唇一笑:“原来如此。”

她虽笑着,眸色却很冷。若是遮住下半张脸,便会发现她往日里的温婉怯懦消失无踪,活似变了个人。

几个故事听完,黄钟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他主动道:

“不如我也来讲个故事。”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熊有力嚷嚷着:“我可不要听什么官老爷,你得讲个小娘们的故事。”

黄钟思索一阵,“方才熊兄讲了个寡妇的故事,巧了,我这故事里,也有寡妇。”

熊有力立马来劲了,“快讲!”

黄钟问众人:“不知各位是否见过,寡妇落草为寇,干起烧杀抢掠的买卖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闻所未闻。看来黄钟的这个故事,必定更为离奇。

“众所周知,十年前涝灾过后,厉州上下匪患肆虐。岒水县虽说有厉州最大的都城云溪城支撑,但贪狼军与西南王打得不可开交,封住城门不让进出,岒水县其余地界都生存艰难。”

“一开始是一群向云溪城求助的人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最开始都心怀希望,一封封书信寄往云溪城,期盼西南王能救救他们,可是迟迟没等来回音。”

“后来他们才发现,云溪城的城门外建起了一座外城,贪狼军就驻扎在外城,所有入城的书信都被贪狼军拦了下来。他们虽然愤怒,但是迫于生存,他们顾不上尊严,跪在外城磕头乞求贪狼军让他们进城。”

“他们被贪狼军赶了出来。直到将脑袋磕破,鲜血流了一地,也没能让贪狼军改变主意。”

“也许是这般模样太可怜,贪狼军看得开心了,随手赏赐了他们一袋粮食。可是区区一袋粮食,够这么多人活几天?”

“他们将粮食卖了,换了兵刃。他们蹲在城郊,等贪狼军的粮车经过时,冲上去砍死了运粮的人。用贪狼军羞辱施舍的一袋粮,换了整整一车粮食。”

“他们建立了山寨,取名乾坤寨。乾坤即为天地,既然这世道叫天不应、叫地不闻,那么何不自己当这天地。”

“我呸,说的比唱的好听!”熊有力不屑,“拿了别人的粮食还反咬一口,忘恩负义!”

黄钟只是笑了笑:“世道不公,谈何恩义。”

“不是说有寡妇吗?老爷们当土匪谁没见过,赶紧讲寡妇的故事!”熊有力不耐烦。

“莫急,就快说到了。乾坤寨寨主的媳妇儿,就是那个寡妇。她手刃亲夫,将自己变成了寡妇,背叛乾坤寨,去别的山寨当了女土匪。”

“等等。”熊有力一脸不明所以,“方才讲得磨磨唧唧,怎么到了寡妇这儿就一带而过了?她为何杀夫?为何成了女土匪?”

黄钟没理会他,自顾自讲了下去。

“乾坤寨寨主名叫阿勇,原来是岒水县一个村里种地的农夫,为人踏实勤快,古道热肠,在村中口碑很好。他媳妇儿是商贾之女,名叫阿苗,虽然人长得漂亮,但自小在生意场上长大,性子颇为尖酸计较。”

“阿苗的父母同他们住在一起,她的父母多年经营,攒下点钱。加之阿苗为人聪明,涝灾一开始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果断花了所有积蓄买粮囤粮。等到涝灾控制不住时,全村只有阿勇家尚能维持吃饱不愁。”

“这件事瞒不过左邻右舍,人们饿得受不了,就找上了阿勇,乞求他施舍点粮食。阿勇是个热心肠,不忍见乡里乡亲饿死,就偷偷拿了点家里的粮,救济乡亲。”

“一次两次还瞒得住,次数多了,终于被阿苗发现了。阿苗发了好大的脾气,将阿勇赶出家门。阿勇在半人高的泥水里跪了两天,谁劝都不起,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阿苗还是心软了。”

“后来阿勇不知怎么说动了阿苗,时不时便会拿出一些粮食分给乡亲。虽然数量很少,但有时候,一顿饭就能救活一个人。”

“当时阿勇还不知道,好心成不了救世主。他做错了。”

黄钟说到这,停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故事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出口。

“他是在救人,为何做错了?”伏雨忍不住问。

“既然不明白,就等想明白了,再论对错。”许久未开口的梁择淡淡瞥了他一眼。

伏雨脖子一缩,求助地望向阑风。

阑风想了想,答道:“稚子抱金过市,路人皆为盗匪。若被更多的人知道此处有救济,蜂拥而来,他无力应对。”

“此为其一。”梁择面色冷肃,“还有呢?”

“我来答。”江浸月凑到梁择面前,眉眼弯了弯,“不患寡而患不均。”

梁择“嗯”了一声,移开眼去,面容却缓和几分。

“什么意思?”伏雨小声嘀咕。

江浸月耐心解释:“举个例子,若你是个士兵,在极寒之地行军,身上水粮充足,这时你遇见一匹快要饿死的战马,你当如何?”

伏雨毫不犹豫:“当然救它,给它喂水喂粮。”

江浸月继续问:“你救活了它,它带来了另外五匹濒死的战马,你救不救?”

伏雨依旧毫不犹豫:“救啊,能救为何不救。”

“此时你身上的水粮还剩一半,它又带来了二十匹濒死的战马,若救,你的水粮将会告竭,你救不救?”

伏雨一愣,想了好一会儿,犹豫道:“我可以留一点给自己,把剩下的分给它们,能救几个是几个……”

江浸月追问:“救哪几个?放弃哪几个?”

伏雨茫然:“这、这如何决定……”

阑风似是明白了,摇摇头道:“若真到那时,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江浸月赞许道:“阑阑说得没错。救一人,你是善人,救百人,则未必。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伏雨似懂非懂,纠结着一张脸问:“那要如何破解?难道从一开始就不该救吗?”

黄钟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没有回答伏雨的问题,只是继续讲起了阿勇的故事。

“阿勇当时也是这样问的。”黄钟说,“他问出这句话时,表情非常平静,完全不像家中刚办完丧事的模样。”

“等等,”熊有力粗声打断,“阿勇家里死人了?种地的你会不会讲故事,怎么前后都连不上?”

黄钟有些恍惚,点点头道:“那我从前面讲起。”

“前面说了,阿勇拿阿苗家的粮食救济乡亲,被救济的人无不对他们家感恩戴德。村子是个小村,没几口人,大家咬咬牙熬过一天又一天,还以为灾难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突然有一天,邻村的人来了。”

“他们不知从哪听说,这里有人发放救济。他们的村子已经连根草都没有了,他们苟延残喘,爬到了阿勇的村子,爬向最后的希望。”

“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在阿勇家门口,不住地磕头,求阿勇给一口吃的。有的人磕着磕着就咽了气,有的人因为等不到回应,嘶吼大骂。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磕着头,似乎只要一直磕,就能活下去。”

“阿勇躲在门后,手脚发软,浑身都是冷汗。前一天他还只是个热心肠的农夫,后一天他成了唯一的救世主。他怕了。”

“同乡之人也慌了,他们苦口婆心劝说阿勇,千万千万不能把粮食给外村的那些人。大家嘴上说着怕阿勇吃亏,其实心知肚明,只是怕阿勇没有余粮再救济自己。”

“阿勇没有给那群人开门。他是农夫,不是傻子。一旦开门,把粮食分给那么多人,第二天他和他的家人就只能等着饿死。”

伏雨想起方才江浸月说的战马的例子,学着阑风的语气道:“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对吗?”

黄钟低语:“是啊,恶鬼都到了家门口,不咬下块肉来,哪舍得走。”

“他们只跪了半日,便明白磕头没有用。他们一拥而上,砸坏阿勇家的大门,像一群乱撞的苍蝇,四处找寻粮食。”

“阿勇大喊着让同乡的亲戚朋友帮忙拦着,可是怎么拦得住。一边是靠着阿勇的救济对明天抱有希望的人,一边是濒死之际放手一搏的人。怎么拦得住。”

“同乡对这群外乡恶鬼避之不及,弃阿勇而去。阿勇来不及愤怒,赶到阿苗身边,拼死护着她。平时牙尖嘴利的阿苗,只是静静被阿勇圈在怀里,听着阿勇痛苦的闷哼,一言不发。”

“结果呢?”伏雨心惊胆战,不自觉替阿勇担忧着。

“阿勇护住了阿苗,却没护住粮食。也没护住阿苗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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